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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十一][豪鬼]Under the Water 08

那隻貓討厭他。

豪炎寺拎著兩瓶牛奶從鐵門走回,嫌惡的看著每日總會準時出現在療養院院子的棕色貓咪。

每當豪炎寺遇見那隻貓,那隻貓總對他齜牙咧嘴,兩顆犀利的眼珠子惡狠狠的瞪著他,彷彿看見仇人,豎著身子好似下一秒就會撲上來一般。

牠的確是有資格對他生氣。

摩卡,作為牠名義上的主人鬼道是這麼喚它的。但事實上自從那天之後豪炎寺就再也沒有讓鬼道出過療養院大門,哪怕任何一次,鬼道也不曾和他提出想要到外面走走的要求,只是日復一日地坐在314裏頭,偶爾隨意翻翻書架上書頁泛黃的精神用書,等著每一天的例行診療結束後上床睡覺,而貓咪無法進到療養院裏頭,所以這一人一貓也就只見過彼此一次。

真是糟糕極了,他想。

外頭的田野泛起像蜂蜜般的金黃色澤,天空是一片曖昧的白色,面前這棟灰白色的房子倚著療養院的名義,讓他倚著醫師的名義,將病人囚禁於此,盲目遊蕩,四處碰壁。

一切皆宛若小說情節般行進。

沒有繼續理會摩卡對他的不滿抱怨,豪炎寺走回療養院內,將一罐牛奶置於桌上,拎著另外一瓶,他拿起好久沒有抽的香菸,點燃後吸了口,久違熟悉的尼古丁氣味重新充滿了他的肺部。

去進行例行診療吧,雖然時間好像有點早。

輕輕轉開314的門把,豪炎寺步入門內,檯燈和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亮著,床單掛在椅背上,看起來像是吐過般沾滿穢物,稀稀爛爛。他將牛奶瓶放到書桌,拉了另一張凳子坐到床邊。


「今天感覺怎樣?」他對鬼道問道。


「一如往常。」鬼道坐在床上,放下手中有些書頁被撕毀的書籍。


「那先量體溫。」豪炎寺拿出口袋中未拆封的水銀溫度計,先前那支耳溫槍被他扔了,他拆開包裝後放到鬼道口中,取出聽診器,進行著平常的醫護程序。鬼道靠在床頭,口中含著溫度計,乖巧的任憑對方動作。

豪炎寺在沉默中有些迷糊了起來,等待著溫度計測量所需的時間,他突然開口。


「你的貓很不乖。」


「是嗎?」


「嗯,牠討厭我。」


豪炎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和鬼道說起這件事情,他抓起鬼道先前被貓抓傷的左手,中指上的傷口已然癒合,只留下一條細細的線還殘留在指腹。


「很痛,對嗎?」他放下聽診器。


「不,不會。」鬼道停頓了下,「一點也不。」


豪炎寺坐立不安的在椅子上耽著,低垂著眼看著地板,桌上的鬧鐘滴滴答答秒針走得大聲,聽來十分惱人。

感覺不到痛嗎?

所以不只是看見別人受傷的時候痛楚會轉移到自己身上,連自己受傷都沒了感覺,自我個體根本已經和裏頭的靈魂完全分離了。

那他感覺得到自己心裏被萬刀剮過、成為一片血肉模糊的寂寞嗎?

如果看見了,會感覺到痛嗎?

鬼道靜靜望著,然後彷彿感受到豪炎寺現在的想法般語調極輕地開口,「寂寞嗎?在這裡。」

寂寞的夏天已經逐漸步入寂寞的冬天,時間不知不覺走了半年。

寂寞瘋了,但寂寞怎麼會瘋了呢?

真正瘋了的人是他吧。

孤獨的人更好攏絡,他的確是渴望著對方的情感,多麼淺顯易見的事實擺在眼前。


「大概是快死了吧。」


豪炎寺漫不經心地回答,語氣隨意地仿若在述說今天的天氣情況,估量時間差不多快到,他坐直身子,重新伸手便要抽出溫度計來。

然而在他湊上前去、還未將溫度計抽離的同時,鬼道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吻上了他的鼻樑。

鬼道的嘴唇乾裂得像是粗糙的砂紙,滑過他的鼻尖,最後停下。豪炎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不敢動作,溫度計擦過他的臉頰,他的脊椎僵直石化如看見梅杜莎的眼,一隻手撐在床上動也不動。

一切互動皆是曖昧不清,小心翼翼地一來一回一進一退,充滿不確定感如蜻蜓點水般輕碰就立刻縮回,複雜難解。


「你為什麼不問我會不會感覺到痛?」他聽見鬼道輕聲呢喃,聲音像柔軟的細絹包覆著他的聽覺神經。


被寂寞包圍痛嗎?像溺水時又苦又澀的海水不斷灌進口鼻內,嗆得難受、呼吸道發疼。

是很痛的吧。

喀啦  豪炎寺聽見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從他耳邊劃過,半截溫度計墜落歪斜地躺在床舖上,他難以置信的抬起頭,鬼道含著剩下的半截溫度計朝他咧開笑容。


「告訴你哦,答案是……」,嘴巴內滿是玻璃碎片和鮮血,從溫度計裡頭逐漸滲出來的汞滴滑落到鬼道的舌尖。


「不痛。」


  真是令人羨慕。






「想死有很多種方式,但是每一種死亡方式要實行起來卻都麻煩得很。」


「最簡單的還是乖乖活下去就好。」


亞風爐某次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突兀地出現在腦中,豪炎寺疲憊地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沾滿蛋清的手指,從桌上取了他先前放在那兒的牛奶,轉開瓶蓋後遞給被自己強行灌進生雞蛋被嗆得不斷咳嗽的鬼道。

不曉得是從哪本急救手冊看來的:一旦不慎誤食水銀,用刺激咽部的方法使對方嘔吐,並立即服用生雞蛋清或大量牛奶,使蛋白質與汞結合中和其毒性,避免汞中毒對人體造成傷害。

鬼道蒼白著一張臉正小口小口啜著牛奶,豪炎寺看了便心想這樣有什麼用啊正要乾脆一點自己拿起牛奶瓶用灌的,後來轉個念頭都灌了蛋清大概死不了,不過還是去城市裏頭的醫院洗個胃保險。

他站起身,匆匆地走回辦公室內取了自己的外套和鑰匙,拖鞋在地板上踏出好大聲響。

欲要拉開抽屜,卻發現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卡在裏頭,豪炎寺煩躁的拉動抽屜,結果抽屜發出一聲鈍響,重重地落在地板,他從亂七八糟的雜物內翻了張信用卡跟幾張大鈔出來,然後重新快步走回314。


「可以走嗎?」


鬼道沒有答話,咳嗽益發劇烈,他咳得整個身子都彎了起來,豪炎寺不想浪費時間,便打橫直接抱起鬼道,往外頭走去。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還有公車,站在公車站牌旁邊,豪炎寺暗自慶幸。

坐著兩個小時的公車到了市區醫院,他立刻給鬼道掛了急診,只排了片刻的隊便有醫師過來,十分迅速地將鬼道帶去洗胃。

豪炎寺坐在急診室外頭的塑膠椅子上,盯著眼前白色的時鐘的秒針顫動著滑至下一格。這裡隨處都可以聞到噁心的消毒水味,還有那些穿梭在病人之間的護理師,機械式毫無感情的照顧病人。

醫療在這個世紀全成了商業取向的行業。

這不就是當初他處心積慮想要改變的事實嗎?卻被指責太過異想天開、不切實際,最後被扔到那個沒有人去的位於鄉間的鬼療養院。

最後會走到這個結果都源自於這個破爛世界的不公不義。

夠荒謬的。

再次見到鬼道是洗胃結束,穿著在這初冬顯得過度單薄的病服顫抖著身子朝他走來。是不是又更瘦了一點?豪炎寺想。急診室的醫師從裏頭走出來經過他身邊時衝著他招了個手示意,好像是以前的同學吧他沒什麼印象也忘了對方叫什麼的,只好禮貌性的揮揮手看著那個男人走到室外抽菸去了。


「回去吧。」他朝鬼道說道,然後順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對方身上。





他們又還是回到療養院的大門前。

豪炎寺在口袋裡掏著鑰匙的時候發現鐵門一旁的信箱中塞了疊信封,拿出來轉個面發現是電力公司送來的繳費單,而繳費日期的期限正巧就是明天。

看看自己身上帶出來的千元大鈔還有四五張,他將鐵門打開後跟鬼道說聲你先回去啊我去銀行繳個錢再回來便又折返回去公車站牌,登上了還在停留原地的公車,招呼了在外頭吹風的司機又等了十分鐘車子才掉頭開往市區。

他在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兩個小時,下車走到附近銀行排一會兒的隊繳完電費後發現時間過晚,他只好在市區找間旅館揀個最便宜的房間睡了一夜後,又迷迷糊糊地搭了兩個小時的首班公車回來。

鬼道還在那,蹲在地上不曉得在幹些什麼。


搞什麼鬼?豪炎寺皺起眉頭,縮著身子快步朝療養院走去。

風似乎又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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