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茂智]散落的時光 03

　　「嗯，應該是這吧？」

　　茂一邊走，一邊數著自己走經過的巷子，來到了淳所說的第四條巷弄。

　　希望今天能夠順利的找到那個傳說中的碧粉蝶，茂在心裡對自己說，隨即邁開步伐。

　　巷弄裡向尾喵和蛇紋熊愉快的嬉鬧，一旁的電線竿上停著波波與小箭雀，長尾怪手在不同的建築物中竄上竄下的，最後停在一座紅色郵筒上，熱情地用尾巴跟茂打招呼，而茂也揮揮手表示回應。

　　天氣還是很好，淺藍色透著微光，太陽有點大，有點刺眼，這條巷子和他這幾天以來走過的地方並無太大的不同點，然而茂走著走著，心底卻油然升起一股說不上來的彆扭感。

　　他已經走了快十分鐘了，再怎麼說，巷子也不會那麼長吧？

　　茂佇足停下看著前方，明明走了那麼久卻完全沒有接近盡頭的樣子，他立刻向前跑去，跑了一陣子卻發現剛剛他和長尾怪手打招呼的郵筒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然而長尾怪手已經不在了。

　　他蹙起眉，隨即發現一件更為怪異的事情，他終於知道他感受到的彆扭感來自於何方。

　　所有的神奇寶貝都不見了。

　　四周過分安靜，只剩下他的呼吸聲迴盪在空間當中，一陣冷冽的強風從後邊吹來，巷子上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浮現了兩排紅色燈籠，一如他夢中的景象。

　　茂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將右手放在腰帶附近，以便隨時可以拿到自己的神奇寶貝球。

　　淒厲的鳴叫聲破空而來，巨大的陰影迅速籠罩了茂所佔的位置，那是一隻非常大型的鳥，灰白色的羽毛纏繞在脖子四周並延伸至背側，鮮紅色的腹部發出詭異的光芒，強而有力的翅膀在空中撲騰幾下，掀起強勁的氣流——那是伊裴爾塔爾！

　　伊裴爾塔爾所經過的每一處天空都很快地暗了下來，當它最終消失在盡頭時，一道黑色的氣旋把所有的雲全都捲進一塊，天空竟變成詭譎的紫色。所有的燈籠一瞬間被點亮，茂發現自己的腳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他好像回到今天早上的那個夢裡，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巷弄兩側的的房屋不知何時變成夢境裡頭老舊的模樣，角落堆放著一些碎骨，上頭還有殘留的血沫，空氣中再次瀰漫腥臭的氣味，刺鼻的惡臭讓人感到十分不適。在紅燈籠的照耀之下，那些黑影又出現了，茂想從寶貝球內放出月精靈，按下中間的按鈕後，縮小的寶貝球卻怎麼樣都沒有反應。

　　他被迫向前走去，黑影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可以清楚的聽見那些從牆壁發出的尖銳笑聲，像走了音的小提琴，咿咿拐拐仿若噪音，刮著他的耳膜好似要刮出血來。

　　「是鬼斯嗎？還是鬼斯通？其他的幽靈系神奇寶貝？」

　　茂出聲喊道，走訪那麼多地區，有鬼怪傳說的地方通常都是有幽靈系的神奇寶貝在裡頭生存，只因為牠們平常不輕易出現在人們面前，便被當成了鬼怪的傳說流傳於後世。茂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神奇寶貝圖鑑，想要藉此偵測神奇寶貝的反應，然而不管他將圖鑑指向哪裡，圖鑑都沒有任何反應——這件事不是幽靈系神奇寶貝搞的鬼。

　　恐懼感像越漲越高的水面漫了他整身，茂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每前進一步，心裡的惴惴不安就膨脹一點，他幾乎要被這樣的情緒所吞噬，他得花上極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重新鼓起勇氣。

　　黑影突然間動了起來，朝著茂衝去，他的雙腳好似被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黑影鉗住了他的手腕與腳踝，他感覺好像有東西貼上自己的背，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在頸側留下一個又一個潮濕腥臭的漫長吐息，那隻手繞過他的脖子，尖硬鋒利的指甲輕輕刮過他的下巴，力道極輕，茂卻感覺到透過裸露神經元傳來的刺痛。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溫熱的血液滑過肌膚表面沒入衣裳，布料被染紅的面積逐漸擴散開來，他想掙扎卻徒勞無功，那隻手撫上了他的脖子，看似溫柔的碰觸猛然收力。

　　被掐住了。

　　他立刻感到呼吸困難，張開了嘴卻發不出聲。眼眶中溢滿生理性的淚水，將他的視線模糊成一個個不清楚的色塊。

　　茂無助的想著，再下一秒，再下一秒他就會死在這裡。然而就在他意識即將迷離之際，從長空落下濃烈泛白的光線籠住了他。

　　笛聲再次響起來了。

　　在那道光的照耀之下，黑影被瓦解得一點不剩，在光的前方出現了一棵巨大的櫻花樹，花瓣隨風飄揚，好似下起了粉色的雨一般，若是站在那樹下，也許大半的天空都會被遮住。

　　逆著光，茂看見了，有一個人坐在樹上，吹著笛子，墨綠色的髮絲在風中飄揚，那從白色襦衣底下露出的蜜色肌膚攫住了他的目光，使他的視線只能直直墜落於那人身上。那人的身邊坐著一隻紫黑色的生物，正背對著自己，他不知道那是什麼，閃著鵝黃色燈光的燈籠靠著樹，在一片白光當中顯得極不起眼。

　　過了好久，音樂終於停歇，茂看見那人拿起燈，踩著樹幹身手矯健很快地從樹上下來，逕直走到他的面前。

　　他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就像被刻意掩蓋過去，但他清楚地看見光中的笑得彎彎的琥珀色雙眸，瞇成一條線。

　　茂心頭一震，對方眼角洩漏出的濃厚笑意像細而綿長的流水，流進他的內心，一點一滴，匯聚成河，在他的心頭蜿蜒而過。

　　他忽然感覺一陣暈眩。

　　＊

　　「茂君！茂君！」

　　茂醒過來，睜開惺忪的眼睛，看見宮本先生站在旁邊，臉上寫著滿滿的擔心。

　　「宮本先生⋯⋯」

　　用右手臂撐起上半身，茂開口後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無比，連帶發出的聲音也十分的沙啞，宮本先生聽了趕緊從旁邊的水壺倒了杯水遞給茂，咕嚕咕嚕喝了水後，茂才又再次開口。

　　「現在是什麼時候、我怎麼會在這裡？」

　　宮本先生嘆了口氣，「你昏睡一整個晚上，現在已經早上十點了。」

　　「⋯⋯發生什麼事？」

　　「昨天你昏倒在四號巷子裡了。」宮本先生說，「你怎麼會走到那邊去啊？要去登山口的話應該要走五號巷啊？」

　　「可是那邊寺廟的人跟我說是四號巷耶？」茂滿臉問號，他應該不至於聽錯四跟五這兩個數字的發音吧，那實在是太蠢了。

　　「沒有喔，是五號。」宮本先生很肯定地說，「四號巷是一條死巷，那邊是沒有路的。」

　　難道真的是自己聽錯了？茂懊惱地想著，臉上的神情出現一絲尷尬。

　　「⋯⋯那我是怎麼昏倒在那裡的？」

　　「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智君那時候路過發現你躺在那裡，把你背回來我這，剩下的事情都是聽他跟我提起的，要不是有他，你現在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智君？」茂捕捉到宮本先生話裡面提到出現了他所不認識的人，便疑惑的發問。

　　「是啊，就是那位。」

　　宮本先生指向房間裡靠近落地窗的方向，一名身著藍色上衣及淺灰色褲子的少年坐在那裡，聽見宮本先生提起他便舉起手來。

　　「你好，我叫智，叫我小智就可以了。」

　　「嗯，小智，謝謝你。」

　　「哎喲別這麼說！是別人我也會一樣揹回來的！」智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是說我可以叫你小茂嗎？」

　　「沒問題。」

　　「哎呀，果然同年齡的人比較容易熟悉起來呢！那麼茂君，你就跟智君好好認識一下，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問智君吧，我先下去幫你們準備早餐！」

　　宮本先生拍拍茂的肩膀，確認茂已經沒事之後就下了樓，留下茂跟智兩人待在房間裡頭。

　　雖然說是剛認識，但是茂總覺得對面這個名為智的少年，總給他帶來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想破了頭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在哪裡遇見過，沈默了好一陣子，他才先開了口，沒想到⋯⋯

　　「那個、⋯⋯」

　　「我說、⋯⋯」

　　同時說出的話在空氣中相互重疊，兩人有點尷尬的對望著，然而先開口的還是智：「你先說好了。」

　　茂點點頭，重新開口道：「我們有在哪裡見過面嗎？」

　　「哈？」

　　看來是沒有啊，茂想，那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那你要說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啦，」智搔了搔腦袋，「就只是聽宮本先生說小茂你是來這座島上做研究的，有點好奇就想問問看你都做些什麼研究。」

　　「是關於碧粉蝶的翅膀花紋。」茂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說出自己來到這座島上的契機，「我曾經到不同的地方去旅行，見過很多地方的碧粉蝶，那些碧粉蝶的翅膀花紋都不同，如果是在雪山中附近進化的，就會是白色的花紋，如果是在海上進化的，花紋就會是藍色的，我甚至有看過在島嶼上進化的，那些碧粉蝶的花紋竟然是咖啡色的，而最近的研究報告提到在這座島上有人目擊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的花紋，所以我就來到這裡了。」

　　「哇！小茂你在從事那麼厲害的研究啊！」

　　「也沒有到很厲害啦，我在以前的旅途當中見到了各式各樣神奇寶貝的進化，我想我只是純粹的想要探索神奇寶貝的不可思議，跟他們的秘密吧。」

　　「原來如此。」

　　「嗯沒錯。」

　　「好！我決定了！」智突如其來的大叫，站起身來，嚇了茂好大一跳，「你今天也要去西山那吧，我跟你一塊去！」

　　「好噢，那我先去梳洗，你等我一下。」

　　看著智的舉動，茂不禁莞爾一笑，說完便從床上站起身。

　　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難道又是作夢嗎⋯⋯他最近怎麼都夢到這種奇怪的夢啊，可是那個充滿紅燈籠的巷弄，那些黑影，還有那個人，如果是夢的話那也太真實了⋯⋯

　　茂一邊思考一邊走去浴室，在踏進去的前一刻突然回頭。

　　「昨天我真的昏倒在四號巷裡頭喔？」

　　「唔？喔對啊。」突然被問到，智頓了一下，才點頭回應，隨後又像是覺得自己說服力不夠的加重點頭的力道，「我路過的時候你就在那了！」

　　「是喔⋯⋯」

　　甩甩頭，決定不再去想這些，然而就在茂拿起自己的牙刷擠上牙膏，抬起頭看著鏡子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脖子上有一條結痂的傷口，直直延伸到下巴底側，他驚駭的用手去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那真的是夢嗎？

　　TBC.